素翟

【练手·TOV·阿列克谢中心】Another Beginning（Ⅱ－001）

[2014/3/25－2014/4/3]

※大纲/masaki0701

Ⅱ共鸣

Ⅱ－001

天刚亮不久后，阿列克谢就醒了。他在旅店门口见到了昨晚与自己一起同行的克里蒂亚人。哈露露是个不大的村庄，村子里有着与扎菲亚斯或丹格雷斯特截然不同的安静气氛，在来往于村内小道的村民之中，站在街道中间仰头观察天空的克里蒂亚人显得十分显眼。

那个克里蒂亚人与阿列克谢差不多高，可身体却很瘦弱。在阿列克谢眼里，经过一晚的休息后，对方的脸色比昨天夜里要好多了。

“真奇妙啊……”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已经注意到了阿列克谢，克里蒂亚人凝视着结界展开时浮现在天空上的术式低声感叹。

“早上好。”阿列克谢走近克里蒂亚人，向他打了招呼。“看来你正在观察哈露露的结界。”

“真让人吃惊，这里展开结界的术式，似乎微妙地有别于其他地方。”

听见克里蒂亚人的疑问，阿列克谢扭头看向了被村人引以为豪的标志——“哈露露之树”。

一般而言，若是想要建立一个可供人类生活的区域，必不可少的第一要素是此地必须拥有一个结界魔导器。一旦结界魔导器开始运转，就会以结界魔导器的本体为中心，往四周展开能够形成结界的术式。凡是被术式环绕的地方，便会支撑起足已抵挡魔物入侵的结界，人类则在结界之内过着确保安全的生活。

尽管根据各个城市的结界魔导器所使用的筐体不同，最终形成的结界其大小和形状也不一而足，但启动魔导器运转的核心——魔核，在现代只能通过不断挖掘古代文明遗迹的手段来获取。同时，现代人尚未发现能够抹消、改写魔核上所纪录术式的方法。预先写好的术式规定了魔核的实际效果，这就导致了可以正常运转制造出结界的结界魔导器不仅在数量上十分有限，而且投射出来的术式也必然全都相同。

在帝国乃至整个世界，人类生活在结界魔导器的所在地是泛用的真理，而其中唯有两者例外。其一就是哈露露村。

生长在哈露露村内高地之上的“哈露露之树”，实际是名为“哈露莫内亚”、“露露利耶”和“露奈斯”三棵巨树的统称，向来以绚烂又繁盛的花期闻名，当花期过后树上也确会生长有繁茂的叶子。“哈露露之树”是植物的观点，曾被无数实地来访考察的学者所认同，但这并不妨碍其能于树冠之上牢固展开结界的事实。

“我听说根据至今为止的挖掘结果统计，能用于启动结界魔导器的魔核全都发现于现成的筐体之内。就算偶尔会发现疑似的巨型筐体，但单独发现魔核的情况从未有过。”对于单纯的书面资料，那个克里蒂亚人显然了如指掌，这也让阿列克谢省去了从零开始解释的麻烦。

“的确是这样没错。像这样特殊的情况，目前在世界范围内也仅有哈露露村而已。根据现代人对魔导器文明的认识，只能认为是本该存在于此地的结界魔导器和植物互相融合了。”

边熟练地进行着解说，阿列克谢也边在心里怀疑这样的说法究竟有多大的可信度。魔导器作为古代文明留下的遗产，现今还有很多未知的地方。正是这些看似难以解释的未知之处让人着迷，他想起了有学术都市之称的阿斯比奥，以及居住在阿斯比奥内以研究古代文明为业的魔导师。所有的魔导师都一样，好奇心是常人的数倍，痴迷于在无从下手的丝团中剥出正确的丝线，而在对古代文明情有独钟的立场上，阿列克谢自认绝不会输给一般的魔导师。

“这样的确就解释得通了。植物为了顺应自身的生长需要而不断调整着结界的展开强度和范围……”

像是忘记了阿列克谢的存在，那个克里蒂亚人再一次地开始了自言自语，期间还反复出现了许多次“哈露露之树”的名字。紧盯着从“哈露露之树”上方所展开的结界，克里蒂亚人那张戴着眼镜的脸上露出了对此专注而投入的表情。

并肩与克里蒂亚人一起站在小道中间，阿列克谢收回了自己原先投向“哈露露之树”的视线，转而不发一语地注视起了这个克里蒂亚人。

克里蒂亚族，这是一个历史与古代文明同样久远的种族。说古代克里蒂亚人就是古代魔导器文明的开创者，这也毫不为过。但也正是这些古代文明的开创者，他们在某一天里突然舍弃了由自己亲手所制的魔导器，搬离了这片广袤的大地，隐居到了无人知晓的地方。

阿列克谢看着近处那张因思考而兴奋到涨红的面容。克里蒂亚族为何要抛弃魔导器，这是一个与为何会制造出魔导器同等重要的问题，或许也能成为解开现代人在魔导器研究上所遇谜团的重大线索。

他想寻求答案，但这个站在自己眼前的年轻克里蒂亚人会知道吗？

阿列克谢与这个名为赫尔梅斯的克里蒂亚人相遇在阿斯比奥。

他抵达阿斯比奥时，学术都市正沉浸在一股狂热的气氛之中。数小时前刚刚结束的内部挖掘所获成果相当丰硕，一批被判别为新种类、此前从未见过的特殊筐体被搬运进了中央研究所。受魔导师雇佣而来的挖掘职盟“遗构之门”的成员还逗留在阿斯比奥内，这些职盟人与魔导师们就新筐体的作用进行激烈讨论和争执的场景在学院都市内四处可见。

因为没有出入许可证而被隔绝在了这种狂热气氛之外，却依然固执地守在正门前，执著地注意倾听着位于门后的阶梯上，发生在一个魔导师与一个职盟人之间的争吵。这就是阿列克谢第一眼所见到的赫尔梅斯。

阿斯比奥本身就是一个被建立在古代文明遗迹之上的城市，其身为帝国第一魔导器研究设施的独特性质，使得它被冒险建立在了没有结界魔导器的地方。故此，在阿斯比奥的四周有着能用来阻挡魔物的坚实岩壁，都市里的重要设施全都被排布在一处由开凿岩壁才得以形成的人造洞窟内，并且于都市的正前方还额外开设有一道十分明显的、具有切实存在意义的“门”。每当研究有了成果，这道在备齐武装的骑士看守之下的“门”就会变得格外严实可靠。

在扎菲亚斯结识的魔导师曾设法替阿列克谢取得了图书馆后门的钥匙，便于后者随时来此钻研馆内无法轻易外借他人的古籍与资料。现在，这把钥匙就在阿列克谢的口袋里，但在严查外来者的风波过去以前，他不敢冒然动用好友的这番好意。正在他思索着是否该就此知难而退的时候，距离他前方不远处的门前发生了一起小小的骚动。

有一个男人摔倒在阿斯比奥正门前宽阔的洞口处，负责看守的两个骑士之中，一人仍警惕地看守着学院都市的“门”，一人几步上前抓住了摔倒男人的手臂。经由尖耳朵与位于头顶两侧的纳吉克器官这两个明显的特征，阿列克谢认出了这个男人是克里蒂亚人。一把抓住男人手臂的骑士正试图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可这个克里蒂亚人偏偏在站起身来的前一刻脚下一滑，第二次狼狈地摔倒在地，还顺势扯倒了拉住他的骑士。

“对不起、对不起。”

坐在地上的克里蒂亚人连连道歉，结果非但没能平息骑士的怒火，还让骑士认定男人这是有意想要闹事。骑士举起了手中的剑，大声说起了恐吓的话语，这让本来就受到了惊吓的男人越发地难以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了。考虑到挖掘物所需的避光因素，洞窟内的光线十分之差，而在这样的光线之下，克里蒂亚人的脸色也差到让旁人不得不替他感到担心的程度。因为门前接连发生的骚动，原先站在阶梯上彼此争吵的魔导师与职盟人也不愿多事般的离开了原地。瞥见两人离开时，克里蒂亚人露出了惋惜的神色，但骑士随即越来越紧逼的恐吓使他很快就顾不上为这一情报的流失而感到惋惜。

“我立刻就离开，对不起！”

用手撑着地面，克里蒂亚人努力地想要站起来。眼见着在骑士的逼迫下，不论怎样也无法用上力气的男人，阿列克谢没有多想便像之前骑士所做的一样，用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臂，从背后把他拉了起来。

“谢谢……”

为着身体突然站稳在地而惊愕，克里蒂亚人回头低声对阿列克谢道谢。近距离之下，阿列克谢发现这个男人的脸色差并不单纯是因为光线的缘故。只是眼下连自己也被牵扯卷入了事态中，阿列克谢已没空多想，他用力架着男人，几乎是将对方拖出了洞窟。

此后，两人在距阿斯比奥不远处的哈露露村落脚。前往哈露露村的途中，阿列克谢与克里蒂亚族的男人互道了姓名，还从对方口中得知其身体虚弱是因为连续几夜均在满是魔物出没的野外露宿，根本没能好好阖过眼。

熟知哪怕魔导师们不眠不休地投入到彻夜研究当中，等这场风波平息至少也是半个月之后的事。阿列克谢猜测着等到此次的研究成果集录成册后，骑士团对阿斯比奥的守备也会立刻获得相应的宽松。虽然无法获得第一手的资料并参与研究让人深感遗憾，但眼下比起在等待中白白浪费时间，不如率先回扎菲亚斯一趟。

评断完利弊过后，阿列克谢当下决定立刻启程返回帝都。临行之前，出于礼貌，他也询问了赫尔梅斯下一步的打算。

赫尔梅斯看着头顶上的四个巨环。它们对笼罩住扎菲亚斯的结界而言，是相当重要的组成部分。

“真是了不起的存在。”

仿佛正对着某种伟大的事物，克里蒂亚人的表情变得既严肃又庄重。站在结界之内，他便能轻而易举地读取到凝聚在结界上的意志。那是人类对结界的信任之情。此为“信任”的意志，在帝都内所能感受到的强度，比在其他任何城市都要更加浓重。

这种能够读取包含意志在内种种信息的特殊能力名为纳吉克，是克里蒂亚人根据生来的天赋加以后天训练，最终开花结果所得。读取能力的强弱与读取信息量的多寡因人而异，同时似乎也会根据场合变化与心情因素而让同一个体的能力在不同时期出现起伏差异。对现在的赫尔梅斯而言，那些被额外增添在魔导器上的信息，不论是意志也好，还是结界上最细微的流动也好，只要他想要去对其进行“理解”并刻意对那些信息抛出纳吉克，多半都能获取回相当程度的情报。让自己的意识与魔导器互相接触使他兴致高昂，因此每一次动用纳吉克，就像是突然要他突然做出一个深呼吸一样的简单。

阿列克谢并不清楚赫尔梅斯通过纳吉克究竟见识到了何种壮观又光辉的“意志”。在阿列克谢的眼里，眼下的赫尔梅斯正与每一个初次见到“御剑的阶梯”的外来者一样，被其壮观又非同一般的规格所震撼。他对这种程度的热忱向来不以为然。

面对耸立在扎菲亚斯中央的那堪称古今最大规模的结界魔导器，盲目对它投以唏嘘的外来者与自以为熟知它的帝都市民一样并不罕见。初来乍到的人，他们往往惊讶于从天空高处四散而下的结界那不可思议的强度与安心感。他们对帝都结界魔导器的憧憬，来源于其无可匹敌的力量，又或是单纯陶醉于“御剑的阶梯”那螺旋而上的别样设计。能够让他们为之动容并发出惊叹的，永远都不是结界魔导器本身。所以，由他们口中所流出的赞美之辞，不论再怎样动听，也并不具备去听取的意义。

可赫尔梅斯或许与这些肤浅的外来者有所不同。赫尔梅斯发出的感叹，从不曾来源于无知。阿列克谢回忆起了自己与同行者在哈露露村针对“哈露露之树”所展开的一番谈话，他暗自想着对方口中那些颇有意思的自言自语，然后意识到自己从心底里愿意以一种友善的态度来对待这个年轻的克里蒂亚人。

他们来到了市民街的广场上，以便于能够仰头更清楚地观察整个结界的全貌。尽管纵向地势更高的贵族街理应比此地更接近结界，但出于观察角度和心情原因上的考量，这里的宽敞要更胜一筹。此前，阿列克谢从未试过与人在扎菲亚斯的结界里自在地讨论有关于魔导器的话题。不仅是在积极提出全新的假想方面，赫尔梅斯作为单纯的倾听者也很出色。他本来就拥有扎实又牢固的基础知识，在与阿列克谢的对谈中不断吸收新观点，并以此更新了知识面上陈旧的部分以后，两人之间的对话很快就进展到了足已让阿斯比奥的魔导师也不得不认同的专业阶段。

毫无拘束地自在畅谈使人着迷，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整个中午的时间很快便在不自觉中被轻而易举地度过了。阿列克谢和赫尔梅斯，双方不知谁先说起了某个经典的学术理论，随后年轻的克里蒂亚人不无羡慕地提起自己只在他人的转述中听闻过此理论的大概，却从未有机会拜读过该著名理论的本身。

“手稿本身即被视作珍贵的研究资料，保存在阿斯比奥的图书馆里。”凭借记忆，阿列克谢不无遗憾地说，不过他又表示要是赫尔梅斯可以接受原著的手抄本，自己倒是立刻就有取得的方法。听见这番话，克里蒂亚人那双属于研究者的眼睛闪闪发起光来。

“那么，事不宜迟。”

似乎终于记起了需尽的地主之谊，阿列克谢将赫尔梅斯带领至阶梯跟前，从这里抬头就能看见贵族街上的景象。比起学术都市的阿斯比奥，这条占据面积甚至还不足全扎菲亚斯三分之一的贵族街，可谓是整个帝国内魔导器第二集中的地方。除此之外，魔导器资源的丰饶程度能够和贵族街不相上下的，就只有属于职盟管辖下的丹格雷斯特。可是受职盟人自身需求性的制约，丹格雷斯特居民所持有的魔导器大多数都属于“武醒魔导器”的范围，用途较为单一，实际可供研究的条件并不像贵族街上那样充裕。

数量与种类皆丰，若是能将这些囤积在贵族街上的魔导器全都投入于实验，一定能促使针对古代文明的研究取得非同一般的进展。只是在这些大量拥有魔导器的特权阶级里，不仅将其当作便宜的日常生活用品，还能真正懂得其内含重要性的又会有几个人呢？想到这里，阿列克谢忍不住惋惜了起来，他猜测要是赫尔梅斯亦能了解到如今贵族街上的现状，便一定也会对此报有与自己同等的遗憾。

他带着赫尔梅斯来到自家的宅邸门前。现在的宅邸内还留用有数名佣人，尽管他们在大部分场合下都始终尽职尽责地为蒂诺伊亚家工作，但对于阿列克谢心中所持有的理念以及为理念所付诸的种种行动，他们既谈不上支持，也并不能理解。

阿列克谢在没有过度惊动正工作着的佣人们的前提下，让客人进入了位于宅邸深处自己的书房。在踏入书房的那一刻，赫尔梅斯的眼睛变得更亮了。书房的主人将与其约定好的手抄本递给他，在低声道谢过后，赫尔梅斯小心却也快速地翻阅起来。之后，两人一起在此阅读了各种赫尔梅斯听说过或没听说过的相关资料。那些资料上记载的，无疑都是对魔导器本身报有热爱之情的研究者们所最为感兴趣的内容。

在饱享有精神食粮上的餍足后，两个研究者终于记起应该再为自己摄取一些身体所必须的物质食粮。主人因此在提议共进晚餐后就先一步离开，留下客人又独自在书房里自由地逗留了半个小时。

当天晚上，赫尔梅斯接受了阿列克谢的留宿邀请。

“阿斯比奥的事情不用担心。”站在提前为客人准备妥当的客房前，阿列克谢宽慰赫尔梅斯。“我会写信给认识的魔导师。一旦有了进展或得出了明确的结论，对方就会通知我们。”

赫尔梅斯没有漏听阿列克谢在对话中所使用的人称，是包含有他在内的复数。为此，他感到了十分的感激。

赫尔梅斯自认非常幸运。这是他初次离开自己的部族所生活的特姆萨山，独行的一路上虽然辛苦异常，但他不仅躲过了所有魔物的袭击，还因为偶然结识了阿列克谢而在短短两天内大幅度地拓宽了自己有关于魔导器的知识面。

接下来就是期待阿斯比奥方面的回音了。躺在客房的床上回忆着今天的所见所闻，赫尔梅斯就像个沉浸于惊喜之中的孩子一样，兴奋得难以入睡。